「妳在那陣子…過得很不好?」他小心翼翼的問，問得有點直接了。
明指就是他狠心、無知的對她提出分手那之後。
「嗯。」淡淡的，輕到幾乎隨風消散。
明知這是她最大、最深、最不願碰觸的傷口…但在他藉由潤雨而得知道她的近況，他就設想著這一天。
既然她不忍獨自正視那傷，那麼，就讓既是當事人、也是兇手的他參與吧。這只是他賠罪的一小部分，他真的欠她很多。還親手給她最深的傷呢…
他又繼續說:「聽說，妳絕食了一個月…弄得妳爸媽為妳心疼，頻頻咒我是嗎?」他看她低頭望著草地，不語。
「那時，我知道了後，並不會對妳歉疚，只覺得妳仗勢著妳爸媽來對我報復我拋棄妳…」說到這，予潮自己也有想罵自己渾蛋的慾望了，偷偷看她一眼，意外瞥見她的淚正緩緩經過下巴滴到草地上，深吸一口氣接著說:「那個女人，看準我的愚蠢心態…喔，她大了我四歲，是妳完全相反的類型…新鮮吧，總是害人。」嚥了嚥，將目光轉到別處，深怕自己看到她的淚而痛心到無法好好說完:「她對我既是阿諛又是奉承，她摟著我的時候，乖得像小貓，在我視線外後，又暗暗套好我手下的人，來個裡應外合…」那次事件，也是予潮成熟的轉捩點。那女人騙走他三分之二的財產。
悠晨透過爸媽知道了，潤語也透過安慰悠晨時知道…潤語說，悠晨也為了他哭一陣子。可見，他當時多麼的愚昧無知啊!
「妳恨我，對吧?」他切入重點，在這之前，他已經聽了潤語說出太多太多她為他而哭的淚水，與一次次她因要潤語說關於他的近況而知道他的失敗，然後背過身後仍為他哭。
他攤手，擺出輕蔑的口氣:「我並不覺得如何，妳哭，不會對我有任何影響。」
影響可大了!光她哭一次，他就可以整整一星期都失眠!那段時間，他還為了自己的無能而怨恨她。
他自己都恨過，她又怎麼可能沒有?
他看著她抬起頭，直直注視著他的眼，淚早已布滿，看上去卻仍是和他腦中一樣美麗…深根蒂固的情意，難斷盡…
她嘶啞低吼，因哭著而哽咽:「對!我恨你!我恨你恨得不得了!很不得你以死謝罪…想歸想，又覺得你死後，我該怎麼辦?心裡好難過你知道嗎?多次想著要消失…怎麼消失?哈!死吧!就是死!」抽抽噎噎，聽得予潮心好緊、好痛…
「可是我沒有勇氣…一直想著你會不會回心轉意來找我…剛開始一個月，我想...是不是…我長得不好看?...你喜歡瘦瘦的女生，所以我…我要瘦下來，你可能會重新喜歡我…」因為哭得太厲害，幾乎每個字都要吸下鼻子，但她還是看著他:「我真的喜歡你好久了…聽到你對我說了『愛』…我多開心…跟你在一起我都…都表現得很好啊…」他默默的掏出手帕地給她，她沒接，只是用袖子胡亂擦過:「其實…在你提分手那天之前…我有看到那女的…翻你的公事桌抽屜…然後拿出一串鑰匙…我那時不知道她要做什麼…問了她…她惡狠狠的說不准告訴你…隔天…我就看到你和她黏得緊緊的…」事情的真相，她在最後才清楚。
「我好像被掐住脖子…難受得緊…明明平常你最相信我的…當我試圖和你說她…所做的事…你用和她有約而拒聽了…」雙手的袖子漸漸濕到無法再吸任何一滴水，予潮將手帕塞進她手裡。
「隔天…聽你朋友說你最信任的手下背叛你了…損失了一大筆錢…」她的雙眼已經紅紅腫腫的了…予潮邊聽邊自責，越聽是越想緊緊摟她入懷，說著無止盡的對不起，期望時間能倒回…
「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!!你為什麼要回來?!你走了不正好?擺脫我了呀!你想繼續對我假溫柔，好讓我再愛上你嗎?...可我偏偏就是會相信你...你為什麼要...我不討厭你...我不恨你…你討厭我、恨我…所以我討厭你…我恨你…你回來做什麼…我好恨你…可是卻也…放不下你…」她將用過的手帕丟一邊，掩面哭了起來。
予潮心痛難以自制，難忍這份自責…終是過去緊緊抱住她，任她的眼淚沾濕自己的襯衫也不再移動半分:「我很抱歉...就是現在，妳要我去死也可以…我知道我對妳的傷害…妳覺得好，我就為妳做。」他堅定的說，不容質疑的。
聽到他的話，突地，悠晨緊緊抓住他的手臂，抓出一條條紅痕:「不要…我不要你去死…你死了…我也不會開心…」傷心過度，腦袋渾沌渾沌的…想到什麼都說了。
「可是...我怎麼辦?我好難過啊...我恨你…我不恨你…我捨不得你死…我…我…」她這副可憐的樣子，令他憐惜…顧不得什麼，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哭泣，而且兇手還是自己…就這樣，她眼神因淚迷濛對上他的痛心疾首深藏愛意…
緩緩的、緩緩的，他們擁抱彼此，淚濕的粉唇被溫暖愛意所包覆…任它索遍各處，淺吻...他輕舔她微啟的唇瓣，慢慢加深…熾熱的柔軟侵入她口中，滑過貝齒肆意玩弄她的濕軟…
忘情的吻了一陣，彷彿回到從前深愛彼此毫無隱瞞的日子…
他的手環著她的纖腰，而她，緊緊抱住他的肩，不自覺地坐到他的腿上，微瞇的雙眼享受著他的吻…細細吻著她的淚…
「潮…」她嬌喃，希望時間停在這一刻。
「我的晨...」輕柔的啄了下她的唇，完成最後一步，深情的看著她。明知，彼此關係已不適合如此親密…仍是情未卻。
「潮…我不恨你，真的，很早很早就不恨你了…唔!」她眼中盡是委屈，聽她這麼說，看著她的眼神，誰信?所以他懲罰性的吻她一下。
「晨，妳還恨我不是?我任妳擺布了，因為我很傷妳的心，對吧。」他抱著她在懷中，不想放開，而她也不想離開。
「…你還是看得懂我啊…」她吸了吸鼻子，予潮體貼的拿出另一條乾淨的手帕替她擤鼻子。
「恨，我也有過…但我是錯，妳是對…」他語氣中有深深的歉意。
「沒有絕對的對錯…或許吧，我們都不成熟…」換她反過來安慰他了。
驚覺這一點的予潮，連忙疼惜的拍拍她的背:「現在是我要安慰妳的，妳就儘管說妳對我的不滿吧!」
「呵呵，沒有了…都過了那麼久…我已經不會那麼恨你…也不討厭…」悠晨偎進他的懷裡。
當朋友也不錯的，是吧?
「是啊。」予潮看著她的眼，讀懂她的想法，答道。
他早有了覺悟，讓彼此只成為好朋友。
這趟回來，能為她做的...也不過如此了。
「潮，這是最後了嗎?」她緊抓著予潮的衣角問著。
最後一次能以”戀人”的身分汲取你的溫柔…
「嗯，最後。對我們兩個都好。」他擁緊懷中的她，親吻她的頭頂。
打了下課鐘，和微風像是有默契一般，輕輕響起…輕輕吹過。
靜靜地，擁抱著。柔柔的，共舞著。
天氣有些涼，不冷，舒爽宜人，令人感到不由自主的愉悅。
他們多年的心結打開了，一起享受涼涼的風，他替她把臉擦乾淨，免得等一下嚇到人。
嘻。偷笑。
「欸，你敢笑啊!」她捶他。
「呵呵，有什麼不敢?」欠揍答案一個。
「唔~~~!」她鼓腮佯裝生氣。誰都嘛看得出來!所以他溫柔的笑著看她。
「生氣呀?不然妳讓我哭回來呀!」耍嘴皮子了。
「哼!」真的生氣呀…哎呀哎呀。他寵溺的笑，嘆口氣，繼續摟著她。她的身軀好柔軟。
當初不理智的決定…真的是下錯了。不過，不能後悔，也不能重來，那陰影還是在，且我並不保證我能給她完美的幸福。他嘆氣。
「你怎麼了?」悠晨在他懷中抬起頭，有點擔心的問。
風，吹起的髮絲打了結，他…煩惱什麼呢?
「嗯…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。」他沒有回答什麼，只提醒了這句。
雖然很不想，不過，這也不是他們決定得了的事。時間，公平，也不公平。
下課鐘打了有一會兒了。
他們分次走回教室，為了不讓人亂造謠，在同學面前還是得演戲。
「啊，悠晨晨~妳去哪裡了?我剛回來找不到妳說~」咲央嘟著嘴撒嬌道，邊說還邊晃著悠晨的手臂。
悠晨猶豫了一下…要告訴她嗎?還是…先不要好了。
於是，她輕笑著搖搖頭，笑得再自然不過，就像真的只是去一趟廁所，只是剛好沒遇到她而已:「沒什麼啦，剛剛去了廁所。」她其實不想隱瞞咲央的，但說出來後…她不敢想像。
聽她這麼說，也沒懷疑，只是說:「喔，這樣啊。」接著又笑得一臉燦爛的說:「妳還沒回來之前啊，亞臻跟我說了，她想和妳借包包…就是那個我和妳一起去買，同款不同色的那個。」借包包?
而咲央不愧是她的好朋友，看出她的疑惑，所以解釋原因:「是這樣的…她想拒絕隔壁班那個天天和送她花啊、巧克力的男生啦!在旁人看來這種行為很令人感動對不對?可是妳知道嗎?對方都是偷偷塞在她抽屜或是櫃子裡…本來不知道是哪個愛慕者，偶然才發現是他塞的…那種不光明正大的人，亞臻最討厭了!也很反感…然後她就說她已經有很好很好的”女朋友”了…就是指百合啦!不過那男的不信，而且她又知道我很喜歡新奇的東西，所以她想跟我扮”女女朋友”來讓他死心啦!」她越說越興奮…的確，女同性戀對她來說是個很好玩的”遊戲”…
「那…妳們是要去”約會”給他看?」悠晨有點不確定的說出可能發生的事。
「對!跟妳借包包當情侶包，然後我們再穿格子情侶裝!」她越說是越興奮了。
「呃…我是可以借她啦。不過…這樣不會惹來他的報復嗎?面對面說清楚比較好吧?」悠晨皺眉道。
聽她這麼一說，咲央也稍微平息火熱的心情，想想。
「嗯…這麼說也沒錯。好吧!我去跟她說說。」想到什麼就馬上行動，是咲央受人喜愛的特點之一。
悠晨默默的看著校央向一陣風一般「颳」出門去。
她想，下一節是體育課，不如先去吧。
於是，收好桌上的東西，規規矩矩得靠椅子──班上大半的人不靠椅子的──之後，慢慢走出教室，意外地撞見了一個人…
詩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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